牡蛎
我不必费力追忆,就能记起一件往事的全部细节。那是阴雨绵绵的秋天的一个傍晚,我和父亲站在莫斯科的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病渐渐控制了我。没有一点疼痛,但两条腿不由得弯下去,要说的话哽在喉咙口,头无力地歪到一边……显然,我很快会倒下去,失去知觉。
这时如果把我送进医院,医生们一定会在我的病历卡上写上“饥饿”字样——这种病在任何医学教科书里是找不到记载的。
我的亲爹挨着我站在人行道上。他穿着很旧的夏季大衣,一顶花条呢帽里露出一团棉花。他的脚上穿一双又大又重的胶皮雨鞋。这个世俗的人生怕别人看出他光脚穿着雨鞋,便在小腿上再套一副旧皮靴筒。这个可怜而又有点糊涂的怪人,随着他那件做工考究的夏季大衣变得越来越破旧和肮脏,我对他的爱却越来越深厚。他在五个月前来到京城,想谋求一个文书职位。这五个月来他一直在城里东奔西跑,到处找事做,直到今天才下决心跑到大街上来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