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在都市里生长的孩子是可怜的,他们只看见灰色的马路,从没见过整片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地,他们即使到公园里看见了比较广大的草地,然而那是细曲得象狗毛一样的草皮,枯黄了时更加难看,不用说,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是可以放起火来烧的。在乡下,可不同了。
照例到了冬天,野外全是灰黄色的枯草,又高又密,脚踏下去簌簌地响,有时没到你的腿弯上。是这样的草,——大草地,就可以放火烧。我们都脱了长衣,划一根火柴,那满地的枯草就毕剥毕剥烧起来了。狂风着地卷去,那些草就象发狂似的腾腾地叫着,夹着白烟一片红火焰就象一个大舌头似的会一下子把大片的枯草舐光。有时我们站在上风头,那就跟着火头跑;有时故意站在下风,看着烈焰象潮水样涌过来,涌过来,于是我们大声笑着嚷着在火焰中间跳。一转眼,那火焰的波浪已经上前去了,于是我们就又追上送它。这些草地中,往往有浮厝的棺木或者骨殖甏,火势逼近了那棺木时,我们的最紧张的时刻就来了。我们就来一个“包抄”,扑到火线里一阵滚,收熄了我们放的火。这时候我们便感到了克服敌人那样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