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枝花
小时候清明是一个很平常的节日,并没有格外的欢喜或悲伤。原因在于没有特别好吃的,而我旧时对一切节日的情感,几乎都建立在“吃”的基础上。这一天我们必做的事是插杨柳,水塘边折了杨柳枝插下去,很容易成活。乡里杨柳都不是垂柳,枝条较硬较短,先向上空伸展,末梢才款款下垂。虽然现在看来,它比垂柳更有一种与乡间相称的朴素,那时我们却太想要一棵自己的垂柳了。我们相信倒插杨柳长成后便是垂柳,也曾挑过一两枝粗细合中的枝子,将它倒插,后来往往忘了去验明,但这实验大抵是失败,水塘边仍是没有一棵垂柳。我于是始终空怀一个垂柳的梦了。柳枝最好看也是清明时候,刚刚发出萤火虫翅膀也似的小芽,浓浅疏密都和春天逐渐柔软起来的空气相宜。废名的《桥》里,清明那一天细竹为小孩子打杨柳球的一节,我很喜欢看。折一条长长的壮柳枝,将皮叶都一气捋到顶端,成一个绿球,执在手里,想必是袅袅好看的。我们只偶尔用柳枝编环,就平常得多了。